十为做人,一为做事。做人宜粗,做事宜细。

随便写写,怎么还当真了。

抉择 第一章

王晰刚夹了一筷子牛百叶放锅里涮,听见坐在对面的鞠红川嚯了一声。王晰扭头,看周深提了一打啤酒喜气洋洋地朝桌边走来。周深把瓶子往桌上“哐”地一放,扯开纸盒开始给大家分发:“今天哥仨不喝完不许走啊。”

四瓶对成年男人算不了什么,但前提是这不是他们今晚的第三轮。王晰让了让椅子示意周深先坐:“深深,我和川子今晚都开车来的—”周深一抬手打断他:“别,我跟老板打好招呼了。到时候给你俩找代驾。”周深举起面前的瓶子,牙一咬崩开了瓶盖儿灌了一口。王晰和鞠红川对视了一眼,红油锅里牛百叶煮得恰到火候,王晰换了双公筷夹到周深碗里:“你也别尽顾着喝酒,吃点东西。”

周深盯着之前他走开时王晰给他堆得小山似的菜,抬眼看看闷头喝汤的鞠红川和忙着给他拿葱的王晰,眼眶突然就红了。“咋回事儿啊,吃得好好的掉眼泪珠子了这就?”王晰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给周深擦眼泪。周深擤擤鼻子:“我就是心疼你,哥,高杨这厮太不是个东西了。”王晰手一顿,求助地看向鞠红川,却发现他低头看着乌鸡汤里的白瓷勺像能把它看出花来似的,王晰心里一沉。

这一眼的功夫,周深这边已经炸了锅了。上节目时王晰说过他这人招人疼一大原因是因为嘴甜谁都不得罪,但天底下混得人精似的海了去了,真能《声入人心》结束后四年还常来常往其实还是因为周深看着文静,实际上是个非常仗义又感性的人。他是真心把王晰当兄弟看,自然王晰受一点委屈在他眼里都放大了百十倍。他知道王晰对高杨用情至深,本身对高杨的不满就是趁着酒上头才敢吐口,王晰随便应和两句也就算了,竟然指着橘红川替高杨说话——王晰真是色令智昏了。周深手攥拳猛地一锤桌子:“哥,高杨这小子到现在跟你的事和家里也没个交代,每次见个面还跟做贼似的让嘎子大龙打掩护。现在说什么‘为了自由’让你什么都抛下跟他去奥地利。到国外他是海阔天空前途大好了,你出去了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我就问你,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他,你心里就一点不堵吗?”

说到后面周深的声音越来越高,不大的火锅店即使对他们的话听不清楚,也明白这可不是喝到兴头上的劝酒,纷纷含蓄地回头想看热闹。好几桌的年轻男女还盯着三人窃窃私语,打《声入人心》之后,三个人的事业都水涨船高,说不上家喻户晓也是到了逛街不得不全副武装的地步了,那些食客显然是认出了三名歌手。在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之前,王晰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朝周深示意,一边侧了侧身换作以背影对着其他顾客。周深吼完那嗓子也冷静了一点,咬着嘴唇埋头吃饭。王晰手里转着白瓷杯,茶已经凉了。

“对不起啊,晰哥。”过了许久,周深闷闷地说道:“你这一走下次再一桌吃饭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川子今天也就是想给你践个行,没想到毁了你的好心情。”

男人细长的眼睛眯起,额发垂下在他清瘦的脸庞打下一道温柔的阴影:“没事儿,深深,川子,我知道你们是爱护我。这份心意我领了。”

 

春夜雷雨,豆大的水珠打在人肩上隔着衣服都疼。王晰站在酒店房廊底下,手机上微信界面上方赫然是“羔羊”两个字。年轻的男孩儿第一次和王晰交换消息时瞥见年长者给他的备注如此,还聊胜于无地抗议了两声,然而转眼四年羊入虎口的反倒成了王晰自己。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高杨问王晰下午什么安排,王晰鬼使神差地没回复他。这孩子跟脚的毛病本来以为是热恋期特有的偏执,谁知道四年过去但凡时间允许,王晰到哪儿高杨仍然一定会找来。谢天谢地没跟他说,王晰无比庆幸自己的英明之举,否则如果听见周深那番打抱不平大家都尴尬。王晰知道周深和川子也不是不喜欢高杨,那样干净漂亮的一个男孩儿,有礼有节,又聪明有灵气,谁能不爱?不过是他王晰爱高杨比别人多一点,而和他一般明白多少年的默默无闻才能换来今天成就的川子和周深看不得他自折羽翼罢了。

但自己只是庆幸吗?王晰哑然。他是个隐忍的人,许多事有棱有角地梗在胸口,他也惯用他那把大提琴似的嗓子捏塑成偶尔在池塘面惊起蜻蜓的雨滴。周深说出口的,川子没说出口的,他都懂。自己就没有一丝幻想那男孩儿能在周深义愤填膺时听见自己为他付出多少吗?但这是不是和自己做人的原则背道而驰了?王晰看着雨滴叹了口气。冰啤酒和辣椒在胃里终于唱起了反调,男人微微皱起眉头。

“哥,你又不带伞了。”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晰抬头。雨夜中,高杨举着伞朝他走来。比王晰稍高的青年穿着深棕翻毛领皮夹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羊毛衫。短靴的表面连带着一小截裤腿被暴雨浸得透湿,甚至连青年柔软的发丝都被潮湿的空气驯服,柔顺地在他额边打起了小卷。如此狼狈,然而高杨一如既往不温不火的完美笑容仿佛他不过是在家门外遇见了如期而归的爱人。

王晰顺坡下驴:“带了伞你不也落汤鸡似的吗。趁哥还年轻,头发还厚,好好感受感受大雨洗刷过我黑发的感觉。”话间,高杨伞柄微倾,王晰钻入屏障下,便要从爱人手中接过伞:“我来拿吧。”

高杨空着的那只手挡了他一下,递给他了一只保温杯:“别了,你个子矮,淋着我到時候感冒还成双成对的,谁照顾谁啊?”

王晰咂了一声:“给你能的,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拧开了稍微有点磕漆的保温杯,红糖混着姜的辛辣扑面而来。“这是男人喝的吗?我又不是来生理期。”

青年那双温情的桃花眼难得地横了他一下:“以前跟李琦哥不是姐姐妹妹的顺口着吗?”王晰一晒,却听高杨补了一句:“喝的东西还分男女,到时候出去了小心被别人说sexist。”王晰乍一听还没太明白过来,这几个月恶补的英文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明白高杨说的什么洋文。心中腾地一下冒火,但一方面又知道自己是不占理:人贾凡一米九几一大老爷们儿不整天喝糖水儿吃小蛋糕过得挺好。嘬着舌尖好一会儿,王晰干笑一声:“是是,还是咱们羊羊思想先进。哥学习了。”

高杨那句话出口心里就知道不合适,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可他也窝火。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来王晰心情不好,虽说跟着自己去奥地利是王晰自愿的,但高杨无数个失眠的晚上都是惧怕再一次陷入王晰指控他使自己流落异乡的噩梦。他本来想趁今晚在两人为见面租的公寓里给二人做一顿饭,喝点茶好好聊聊,谁知鸭汤热了三回连个人影都没有。外面雨又大,高杨心里琢磨着可别是出事了,收拾了一下出门找人。小区周围王晰爱去的大排档暴雨天都不出摊,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书剑和黄子才知道川哥前几天跟他们打听哪儿好吃好玩儿私密性也好,估计是想订一桌给晰哥送行。

伞很大,如果不是高杨之前那般火急火燎地东奔西跑,两个成年男人如此漫步倒有些浪漫,犹如一场他们之前从不敢光明正大的闲庭信步。黑夜中唯有橘黄的路灯散发着被雨珠柔化的光,仿佛上过绿蜡的树叶儿拖累着树枝沉沉垂下。两人无话,偶尔高杨会偏一偏伞,替王晰挡过叶片儿上滴下的雨珠,王晰会替高杨拨一下挡住眼睛的额发。整座城市仿佛睡着了,瀑雨替唯二醒着的,伞下的情人隔绝出一方不受打扰的小天地。

      王晰注视顺着伞骨滑下的水珠,高杨偷瞄着男人的侧颜。沉默中有什么温热滚烫的东西在恣意生长。高杨一个不留神,靠外边的肩膀被淋了透湿。他瑟缩了一下,将那只手收了回来,身旁的男人将他的手牵起,停住脚步,用袖子温柔地抚去那几颗湿冷的不速之客。他们在空旷的街道中,今晚第一次正视着对方的眼睛。王晰的眼睛细长,不笑时几乎有点冷酷,而高杨的眼型不似爱人那般细长,而是稍稍下垂带点儿天真无辜。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不但看人,更鉴人心。但此刻,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的仿佛就是自己:为爱情的雀跃,为抉择的挣扎,还有…还有对眼前人的渴望。

      不知谁先起的头,两个人拾步朝公寓楼走去。看似仍然从容不迫,但臂膀偶尔无措的碰撞暗示着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一厅一室的小家在三楼,高杨的手颤得快拿不稳钥匙。好不容易进了门,高杨故作镇定试图将伞放回伞桶中,却几次都摆不正。他第四次尝试时,终于被王晰一把搂住了腰。男人从他手中取过那把伞,随手丢在了地上,牵引着他进了卧室。高杨走之前将灯光调成了暧昧的黄色,大床更是铺好了新洗的深灰被套。王晰将他压在床上,伸手解开了他的裤子。高杨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是三年前初见自己崇拜的前辈的那个男孩儿,无措地支起身子。他还未脱下的外套从他肩头滑落,羊毛衫领口露出底下白色的T恤和隐约可窥见的高杨的锁骨。

      高杨推了推王晰的肩膀,想叫他先去把湿衣服脱了。王晰在高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一笑,【此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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